「我很爱妳,但我们不能在一起。」
这是康瑟琪离开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为什麽在这种时候会又该死的想起她?
放弃优雅地端着玻璃杯,选择仰头一口喝乾绿色烧酒瓶里的最后一滴酒,仍旧无法藉由酒精忘却内心那无解的烦闷。
现正面对的一切,都太令人窒息。
半小时前还带着愉悦的心情站在家门口,想给等待自己回国的女友一个惊喜,下一秒门打开就看见对方和陌生男子在客厅那套新买的沙发上火辣激战。
裴柱现怎麽都想不透,自己除了没有腿间那根容易小头管大头的巨兽外,哪一点比不上男人。
要房有房、要车有车,除了工作繁忙陪伴时间少了点外自己可以说是尽心尽力的在呵护对方。
果然相同性别无法用一张名为结婚证书的纸建立起承诺,就少了几分约束。
偏偏又想起了康瑟琪。
那个最初让自己无法自拔爱上,却又不得不离开的她。
结局总是这样,在拚劲全力想要守护时送上一把利刃,留下的只有孤独和满身疮痍。
果然,太深刻的过去总会在情绪翻涌的时刻伸手一把将人扯进回忆的漩涡。
觉得自己愚蠢得可笑。
想到这,内心难以抑制的闷气又一股脑浮现出来,裴柱现朝柜檯旁的大叔挥了挥手,「老闆,再一瓶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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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吧,那个一切开始却也是结束的地方,反正今晚是怎麽样也不打算回自己家了。
支起因酒意而不受控制的四肢,打着车去往那好几年都没再进过的城市。
「小姐,您的目的地是首尔江南区清潭洞…」
「对。」
「到那的车程是一个小时。」
「别担心,钱我有。」
坐在分不清是因为醉意或是路面不平而摇晃的后座,耳边听着流淌在车内的熟悉曲调,途中甚至不小心失去了几回意识,只记得歌词中那句「In another life, I would make you stay. So I don't have to say you were the one that got away….」
写实却又讽刺。
康瑟琪离开后的几年里,自己总想着如果当初选择挽留对方,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而实际上改变的,只有从「一起」变成「独自」,直到搬离了首尔市区,遇见那几位曾以为能够共同生活的她、她、她和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忘掉那个最爱的「她」。
「是这里吧?」
「对,谢谢。」
不算短的车程稍稍醒了点酒,下车的脚步仍旧有些轻浮,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眼前那座老旧公寓承载着的回忆一一浮现。
和康瑟琪第一次见面,她笑起来可爱得像隻布偶熊。
和康瑟琪第一次牵手,她紧张地在自己的黑色长版衫上抹了抹手才伸过来。
和康瑟琪第一次拥抱,埋在对方肩头深吸了口气,才发现对方和自己身上有着同款柔软精的味道。
和康瑟琪第一次接吻,她惊讶地瞪大双眼,害羞地红了耳根。
和康瑟琪第一次裸身相见,进一步探索着彼此。
然后是,第一次争吵、冷战、误解、和好,到最后的离开。
裴柱现缩起腿蜷在长椅上,阖眼任泪水由眼角滑落,沾湿了深蓝色衬衫的左上臂。
感情总在妳认为自己可以学会拥抱它时,用最狠的方式将妳推开。
好无助。
如果一切都能重来就好了。
「柱现…欧尼?」
为什麽会听见她的声音?
难道是我喝太多了?
「是柱现欧尼没错吧。」
康瑟琪有些颤抖的熟悉声线,伴着步伐加快的脚步声由远方逐渐靠近。
为什麽这种时候自己又想逃开了?
想见她,但不想这麽狼狈的见她。
想告诉她自己还爱她,却怕说了会再失去她。
人果然是种矛盾的生物呢。
「欧尼喝酒了?」
「嗯。」
「欧尼以前明明讨厌喝酒的。」
「确实…」
裴柱现睁开眼静静地望着康瑟琪,对方脸上挂着和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的笑容,不过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些许成熟稳重。
她们之间彷彿什麽都没变,却又什麽都改变了。
「要来我家坐坐吗?」康瑟琪指着眼前的公寓。
「这里?」
「嗯,三年前回到首尔后买下来了。」
「好。」
原来,我们都是念旧的人。
「欧尼还记得这里吗?」康瑟琪指着通往二楼的台阶上那个从未被修復的凹槽。
「嗯,有个笨蛋每次急着上楼都会踩到然后滑一跤。」
「没错。」
「那这里呢?」站在二楼走廊底,那扇熟悉的咖啡色大门前,康瑟琪歪着头看向裴柱现。
「嗯,明明进门就可以好好抱个够了,有隻小熊总是会在进门前偷偷抱一下。」
忍着眼尾泛起的痠涩,明明早已物是人非,但眼前的一切却又恍如昨日。
「现在也可以吗?」康瑟琪张开双手,语尾带着让人分不清是在恳求还是在撒娇的语调。
「嗯。」
确实一切都不同了。
从拥抱到亲吻,每一个温柔却又大胆的动作都像在诉说着康瑟琪已不是过去那个小心翼翼又唯唯诺诺的懵懂少女。
「瑟琪,我很想妳。」
「我也是。」
房里的摆设和康瑟琪离开的那天一模一样。
站在客厅的玄关,裴柱现有些焦虑地拽着自己衬衫的衣襬。
这次遇见,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康瑟琪站在过去曾是裴柱现地盘之一的厨房,拉开冰箱门翻找着里面的食材。
「欧尼,蜂蜜水还是解酒汤?」
「妳说呢?」
「蜂蜜水。」
自己的喜好和习惯她也都还记得。
康瑟琪端着玻璃杯走到沙发后方,将蜂蜜水递给裴柱现后便弯下腰,伏在椅背上看她。
「欧尼的口味还是一样小孩。」
「什麽不记,就记得这些?」
「我记得的可不只这些。」
放下手中喝空的玻璃杯,仰起头对上康瑟琪澄澈的双眼,内心所有的委屈似乎都抢在这一瞬间涌现。
「呐,瑟琪啊,妳还爱我吗?」
「爱。」
那为什麽当初要离开?
感受到康瑟琪总是温热的掌心复上了眼尾,裴柱现才惊觉自己的眼眶泛着泪。
「欧尼,对不起。」
「为什麽道歉?」
「因为过去的我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感情,所以才选择离开、逃避这一切。」
伸手搭上康瑟琪贴着自己侧脸的左手,轻抚着每一个指节,直至触碰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才停下动作。
「从那天起,我才逐渐明白自己有多离不开欧尼,纵使如此,却依然没有勇气承担我们的未来,于是我选择用这样的方式避免掉不必要的麻烦。直到三年前…」
将康瑟琪的手掌拉到自己面前,那枚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没有细緻的凋琢,可以说是平凡朴素,又刺眼。
「对方对妳好吗?」
「嗯?」
「送妳戒指的人。」
「嗯,很好。」
「那就好。」
一整日接连下来的冲击使人无力。
裴柱现像颗洩了气的皮球般瘫倒在沙发上,康瑟琪看见对方的反应后无奈地笑了笑。
「欧尼是不是误会了什麽?」
「妳不是结婚了?」
康瑟琪摇了摇头。
「欧尼自己也忘了吧。」
「三年前我搬回这里,在曾经属于妳的房间找到这个,和一张留给我的字条。」她摘下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递给裴柱现。
端详了许久,裴柱现才回想起关于戒指的一切。
原先应该要庆祝的日子,变成目送对方离开的那一天,为她准备的礼物也变得不再有意义,装着戒指的红色绒布盒和那封手写信便就此尘封在房间里连自己都遗忘的角落。
「原谅我自作主张的在里面刻了一行字。」康瑟琪说。
裴柱现仔细地看着沿戒指内侧绕成一圈的优雅英文字。
『Guard my heart until the day I meet my Bae.』
康瑟琪伸手要回了戒指,她绕过沙发,单膝跪在裴柱现面前。
「我花了很多时间才看清自己对妳的爱,纵使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还是选择在原地等待。而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
「裴柱现,妳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我愿意。」
I will be your girl.
We’ll keep all our promises.
Be us against the world.